【Venice 2011】专访金狮奖得主亚历山大·索科洛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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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俄罗斯影坛的领军人物之一,塔可夫斯基的后继之人,亚历山大·索科洛夫来到水城威尼斯逐狮的《浮士德》,改编来自19世纪歌德歌剧作品第一部分,为导演从1999年开拍的四部曲权力系列集收尾之作。此前的 《摩罗神》(Molokh)、《金牛座》(Tarius,2001)和《太阳》(Solntse,2005)分别讲述了20世纪历史上的三个重要人物: 将德国演变成纳粹的希特勒,俄罗斯革命领袖列宁和签订投降退位协议的日本裕仁天皇。

新作《浮士德》讲述才华盖世的学者浮士德,因为科学知识对宗教带来的限制,对生活丧失了耐心和渴望。于是在魔鬼莫菲斯特陪伴引诱下,为了能够拥有貌美年轻的女孩玛格丽特,签下出卖灵魂的契约,并踏上一条地狱之路。

威尼斯影展放映后,影片收获一片惊叹,对16世纪社会生态的史诗般呈现和对灵魂充满寓意的拷问,让影展记者津津乐道,成为当之无愧的夺奖大热门。就在影展结束前夜,这位俄国电影大师在丽都小岛临海搭建的采访棚里,接受了新浪娱乐采访,成为我们进一步了解影片和作者的绝好机会。

浮士德对权力的追逐是世间男人的典型特点

记者: 您是怎样将歌德歌剧和有关浮士德原形人物的传奇(注: 浮士德是歌德根据德国一个真实存在的人物传奇改编)一起连接放到影片中的?

索科洛夫: 因为影片开片人物是从1507、1508年开场, 我对这个人的出场介绍非常残酷。但这也是一个童话故事,之后,这个人物的演变就越来越人性化。之后突然,他又回到了自己的本性。在过去,有关浮士德的角色已经有很多演员演绎过,但是表现这个角色始终都很复杂。我想在所有的文学历史中,很难再找到一个同样有力的人物。你可以同意也可以不同意,但是我想如果没有歌特的这个《浮士德》,很有可能托斯妥耶夫斯基,尼采等的文学作品就都不存在。因为是歌德打开的这扇大门,他打开了人类灵魂的大门。

作为导演,很重要的是将所有这些刻画浮士德不同人性特点的元素都考虑到,因为对一个抽象的浮士德我并不感兴趣,感兴趣的是他的人性线条。其实我的电影四部系列集都是对这一角色性格的展示。

记者: 人们了解中的浮士德,是一个对知识充满激情的人,而片中你刻画的浮士德,好像只对权力感兴趣,是从什么时候,您开始考虑对人物刻画的转变的?

索科洛夫: 这个问题很复杂,答案也很复杂。但是我想,影片中这个角色的性格主线和当今社会人类的演变是站在同一方向的。片中浮士德的塑造,不仅仅展示了他的力量优势,同时也有他的弱点。而且,我觉得他对权力的寻找,是男人最典型的特点。拍摄这部影片,是需要很多能量,或者说某种行动来完成的。

歌德笔下的这个人物刻画有很多阴影的部分,应该把这个人物和歌德描述的当时的社会现状相连。这部影片很耐琢磨。我想歌德笔下展示的人物线条,是典型的寻找权力的俄罗斯人的状态。这个人物特点也可以在德国、爱尔兰等许多国家找到影子。在其它国家或地方,人性是如此强烈,你就会感觉不到浮士德对权力的追求。因此,你怎么可能想像出一个不是来自德国的浮士德呢?

记者:正是为此,影片是用德语拍摄,而不是俄语?

索科洛夫: 我想只有用德语原文撰写的故事,才可以最佳表现出浮士德经历的诅咒。德国有很多优秀的导演,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之间没有合作拍摄,要知道用德语拍片对我们来说困难重重。演员接受的训练比起英国或者美国演员更加严格和高强度。

很多人都知道这一点,我尤其清楚。因此使用德语要格外小心主意,因为在德语中有很多次或者民族或者美学层面的东西。哪怕是俄语也没有德语复杂。你可能在我的四部曲中已经发现,它们都有很多现代生活和故事的元素,其中两个主角都是德国人。

我不喜欢浮士德,没有他复杂

记者: 您是否在浮士德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

索科洛夫: 我想所有男人都会在浮士德身上找到一部分自我。不幸的是,这种对权力的激情是典型的男人特性,我想这是上帝制造的一个错误,因为这让你可能成为一个杀人犯,一个凶手。这在动物身上也可以找到,他们因为欲望或者饥饿彼此残食。也许每个人身上都有浮士德的影子,但是我不喜欢浮士德这个人物,也没有他那么复杂。人类可以造出人造水晶,但永远不可能像它们那样复杂,哪怕是像达芬奇那样天才的画家,也没有浮士德那样复杂。生活和艺术尽管很接近,其实却是完全不同的。不幸的是,艺术天才不可以遗传。

记者: 您决定用德语拍摄,但是选择德国演员的标准是什么?

索科洛夫: 我对那些很严谨的来自舞台剧的演员一直很欣赏,你可以从他们身上学到很多东西。我对德国奥地利的演员并不熟悉,但是我从他们身上学到很多。

记者: 您说拍四部曲讲述四个人物,人物塑造上有格外倾心的哪一个吗?

索科洛夫: 我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这不是一个数字,而是一个圆或者方形 。在一个圆中,所有的角都是一样的,你没法说哪个角色比另一个更重要。他们都是一样的作用来组成四方形。四方形的结构很完美。因此哪怕在讲述悲剧故事中,也要以几何和数学作参照。在艺术中,虽然所有自由都可以通过想像来实现,但都有一个限制。我想作曲家作曲有绝对的自由,可以使用七个音符任意组合,但是如果没有这个音符界限,还是什么也不可能创作出来。

记者: 您认为在四部系列作品中,如果要对所描绘的人物做一个总结,你会怎样?

索科洛夫:我的结论是,我的作品不是有关神与上帝,而是有关人类自己,讲述它们一些特殊的个性。人类面对自己的残忍,虽然努力想要遂服自我,却终究很难。

刘敏

旅法记者,影评人,曾为《电影世界》驻法记者;十多年来,协助新浪娱乐报道欧洲三大电影节及其它重要影展,并受邀为《南方周末》,《周末画报》、《北青报》和《大众电影》等众多国内媒体撰写影评、电影节和文化报道。凭借在法国积累的多年经验人脉,近年来还致力于电影制作和宣传发行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