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出卖的《电影手册》——法国电影新浪潮5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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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做一件很特别的事。”68岁的安娜·卡里那在今年戛纳电影节上,笑眯眯地对媒体说,这件特别的事情,就是在戛纳放映修复版的戈达尔影片《狂人皮埃罗》。卡里那是戈达尔的前妻,也是戈达尔影片的绝对女主角——戈达尔是法国新浪潮的代表人物,今年是法国新浪潮50周年的纪念。

这个50周年纪念里,还有一件特别的事情——2009年1月,法国新浪潮和五月风暴的发源地《电影手册》,因为经营不善,已经被前老板《世界报》出让给英国《裴多》出版集团,这本有58年历史的法文电影杂志,也许就此姓“英”。

《电影手册》编辑部的院子里,几个工人忙碌地搬运和装载,门口摆放着克林特·伊斯特伍德为封面的杂志,接待员操着流利的英式英语接待着来访者。

“通过谣言我们今天才知道这场竞买中的赢家名字。而且这场竞买的特殊附加条件是保留让-米歇尔·傅东的职位。这一行动的主要操作者之一还有赛尔日· 杜比亚纳,正是他将《电影手册》卖给《世界报》,今天还是他,再次站在出卖手册的立场上。”2008年10月10日,《电影手册》常务编辑蒂耶里·鲁纳斯曾给“电影手册的朋友们”协会写了一封公开信,点名痛骂出卖“手册”的两个人。

“电影手册的朋友们”协会由《电影手册》各个不同时期的主要编辑、导演以及电影文化世界中的重要人物组成,协会持有《电影手册》的少量股份,却决定着“手册”的主要方向。

被痛骂的两个人,一个是《电影手册》的现任社长傅东——他经常被误解成“手册”的主编;另一个杜比亚纳是现任法国电影资料馆馆长,他在1981年到 1991年期间任《电影手册》主编,他是“手册”第一次经济危机的挽救者,也是“手册”历史上任期最长的主编。

算上这一次,《电影手册》一共被卖了两次,第一次是1998年被法国报业集团《世界报》收购,杜比亚纳是当年收购的主导者。“我当时真的认为《世界报》会是《电影手册》很好的保护者,但他们管理得实在太差了!”杜比亚纳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世界报》的理念是人员内部流动,流动的结果是没人真的了解《电影手册》存在的问题;十年来,《世界报》用集团的盈利来填补《电影手册》的亏损,也掩盖了“手册”存在的问题。

杜比亚纳认为“手册”还有一个严重的问题:杂志社长傅东和主编布尔多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

傅东1990年进入《世界报》,负责影评和文化版,他被认为是“《世界报》的人”;布尔多从《电影手册》起家,是一个典型的“手册派人”。

从2003年开始,布尔多和傅东在办刊方向上就处于“敌对”,两人博弈的结果是,“手册”越来越多艰涩、难懂的影评和生僻的词语。

2008年,《电影手册》卖给《世界报》十年之后,杜比亚纳第二次主导将《电影手册》卖给了英国《裴多》集团——商谈甚至不在《电影手册》办公室,而是在电影资料馆。

布尔多听说《世界报》要出售《电影手册》,也欢欣鼓舞,他们准备自己买下杂志:“有太多的人在离开‘手册’后还在指手画脚,现在,应该让‘手册’安静地成为它可能成为的样子。这也许是惟一一次机会,让‘手册’真正属于编辑部。”

布尔多的计划第一步是自己买下《电影手册》,第二步是媒体应该和影院联手合作,围绕院线放映的好电影组织有效的影评。

《电影手册》的确如期被卖,只不过买家是英国的《裴多》集团——布尔多他们的购买根本没有实现。

布尔多不久前辞去了主编职务,他措辞谨慎地告诉南方周末记者:“现在的媒体大多为大型集团所有,越来越少归于独立的编辑部。我们可以说时在逆流而上,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这很疯狂,不过是一个美丽的疯狂。”

被卖的《电影手册》,究竟是“完了”,还是“终于能继续存在”,没人知道。《裴多》集团要到9月份才会推出新的《电影手册》,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这本1951年创办的电影杂志,绝不是第一次遭遇危机,也绝不是最后一次。

巴赞时代:痛扁老爸电影

人人都说《电影手册》是安德烈·巴赞创办的,事实上这是影评人雅克·多尼奥尔·瓦克侯斯洛·迪卡在1951年创办的——巴赞是第二期才加入的。

巴赞一直是《电影手册》和法国电影的灵魂人物,他支持电影的写实主义,反对唯美主义,认为电影的基础是摄影,后来他撰写的《电影是什么》一书,基本上成了电影教科书。

20世纪50年代,法国渐渐从二战的阴影中摆脱出来,年轻人开始“反主流”,他们要求自由,关注性解放、摇滚乐、时装、足球,法国社会空气里充满着改革的声音。

电影界的反主流文化阵营有两个,一个是“电影资料馆”,一个是《电影手册》。

法国电影资料馆是亨利·朗格鲁瓦1936年创立的,沦陷时期,朗格鲁瓦藏了上百部本来要被淘汰的老片,1960年代,他每天都会把这些电影拿来放映。

当时巴黎的主流电影院放的都是19世纪文学改编电影,这些电影在摄影棚里拍摄,极度忠实于原著,情节陈旧、老套,对白语音铿锵。

巴黎时髦的年轻人没人会去电影院,他们以资料馆为据点,叼着烟、跷着腿,抢占前排,有的甚至席地而坐,一遍又一遍地看霍华德·霍克斯希区柯克刘别谦卓别林的电影,就像长在电影资料馆里的一样。“电影资料馆的孩子”对影片倒背如流,很自然地以巴赞和《电影手册》为中心聚拢,成为影评人。其中尤以特吕弗里维特、戈达尔、夏布洛尔侯麦五人最为著名。

1954年,21岁的特吕弗在《电影手册》发表影评《法国电影的某种倾向》,点名批评导演奥唐·拉腊、克雷芒和编剧奥朗什、博斯特,说他们只会拍平庸、华丽、虚假、公式化的文学改编电影:“奥朗什和博斯特是文学家,我谴责他们,因为他们低估了电影而且蔑视电影。”特吕弗贬斥这些电影是“老爸电影” ——中国观众熟悉的《巴黎圣母院》导演让·德拉诺瓦也被抨击为“法国电影潮流的阻碍者”。戈达尔更是直接点名批评了21位“老爸电影导演”。

这些年轻人认为,创作者应该拿起“摄影机的笔”,拍自己的故事,就像信仰和日记一样,用第一人称来表达——这是以后“作者论”的基础。

《电影手册》曾总结这帮人连“发现莎士比亚也是通过奥森·威尔斯”,因为威尔斯曾拍过很多莎士比亚戏剧改编的电影。

巴赞在1957年《电影手册》上撰文《论作者论》,力挺年轻人对文学的“不屑”,他用托尔斯泰的话说:“歌德?莎士比亚?只要署上他们名字的作品就是好的?大家努力要从他们的拙笔、败笔里去搜索美,结果一般人的鉴赏力都被败坏了。”

经过这场指名道姓的论战,《电影手册》和这几个激进的影评人深得法国年轻人欢心,法国电影的状况出现了两个“凡是”:凡是被《电影手册》认可的,必定卖座;凡是被《电影手册》批判的,必定没法卖座。

新浪潮时代:有本事自己拍电影

“电影资料馆的孩子”生活里只有电影,特吕弗曾经很认真地思考过,是娶他热爱的希区柯克的女儿为妻,还是他热爱的让·雷诺阿的侄女为妻。最后他还是比较现实地只娶了电影制片人摩根斯坦的女儿。

特吕弗在影评界六亲不认,连岳父摩根斯坦的电影也不放过。有一天岳父怒了:“如果你那么懂电影,为什么不自己拍一部?”

结果,岳父给了特吕弗三分之一的钱,特吕弗向法国政府申请补助拿了三分之一,又跟几个朋友拼凑了最后的三分之一,拍出了《四百击》。特吕弗也凭借这部处女作拿下了戛纳电影节最佳导演奖。

戈达尔拿着特吕弗15页的剧本,简单的摄影器材,用4个星期完成了《筋疲力尽》,影片讲一个巴黎浪子枪杀警察偷车,后来被女友出卖,在街上被警察枪击的故事。片中插入许多美国B级警匪片风格,粗糙而即兴,投资方最后收了1.5亿法郎票房,片中女主角的短发造型,至今还是文艺女青年的造型模板。

1958年—1962年间,法国一共出现了97部处女作。仅是《电影手册》那五大影评人就拍了32部电影。

这些电影全部实景拍摄,片中主人公是巴黎街头最前卫的年轻人,他们反体制,挑战权威,在庄严的卢浮宫里赛跑,对男女关系无所顾忌……电影记者弗朗索瓦·吉劳德在《快报》上,把这一系列现象命名为“新浪潮”。

年轻观众通过这些电影更新自己的生活,他们已经分不清楚什么是电影里的,什么是电影外的。

新浪潮迅速成为独立、自由、反体制神话代名词,席卷全世界:

1962年,德国26位电影人联名发表《奥伯豪森宣言》,宣称要“与老爸电影决裂”,要运用新的电影语言发展“明日电影”,从此开始了20年的“新德国电影运动”,赫尔佐格施隆多夫法斯宾德文德斯,就诞生于“新德国电影”运动。

在日本,电影人直接拷贝新浪潮模式,大岛渚一边写影评、剧本,一边拍片,他和今村昌平、筱田正浩等人,公开表示崇拜《筋疲力尽》,唾弃黑泽明小津安二郎等脱离现实、沉溺于美学的电影。

在美国,阿瑟·佩恩的《邦尼与克莱德》颠覆了美国传统警匪片的样式,以一对雌雄大盗为影片主角,无政府主义者、社会秩序的破坏者和颠覆者成为膜拜的样板。伍迪·艾伦罗伯特·阿尔特曼马丁·斯科塞斯仿照新浪潮不受片厂制约的模式,开始了非主流电影的制作。

台湾明确打出新浪潮旗号,开始了作家电影的创作,其代表人物侯孝贤杨德昌等至今仍是台湾新电影运动的中流砥柱。

香港从无线电视台起家的徐克许鞍华严浩等一批新导演,用轻便的摄影机拍摄了大量作家电影,至今仍被命名为香港新浪潮导演。

《电影手册》曾经总结新浪潮:“新浪潮是口号、意外、流行,还是风险很高的基金会?不,它是一场运动,就如同意大利文艺复兴时代赋予这个词的意义一样。”

随着新浪潮蔓延全球,这本法语电影杂志迅速形成了神话地位。

五月风暴:无产阶级革命电影家

1968年2月,法国文化部长安德烈·马侯将朗格鲁瓦解聘,关闭电影资料馆。已经成为名导演的“孩子们”立刻出来为朗格鲁瓦撑腰。2月14日,特吕弗、戈达尔、夏布罗尔等数百位电影人带头游行示威,“不能看电影,就把生活变成电影”。一大批被资料馆、新浪潮、《电影手册》养育起来的年轻人走上街头,三千多人开始跟警察对抗。

戴高乐闻讯后四处打听,朗格鲁瓦到底是什么人。

4月,朗格鲁瓦恢复原职,但政府不再为电影资料馆提供资金。此时知识界要求改革的声音已经无法平息。

5月3日,法国索邦大学几百名学生集会,抗议校方关闭文学院,以及传讯学生活动分子。警察冲进大学,抓捕学生领袖和几百名学生,大规模的对抗行动由此触发。

左翼知识分子萨特、波伏瓦等组织了“支持镇压中受害学生委员会”,对学生表示致敬和声援。5月10日,学生们占领了文化、教育集中的拉丁区,警察使用瓦斯等手段与学生对战,在当晚的冲突中有超过千人受伤,近500人被逮捕。

以戈达尔、特吕弗等人为首的要求改革的知识分子,冲到戛纳电影节上,为朗格鲁瓦的图书馆募捐,他们在大殿前静坐示威,不准电影银幕拉起。

当晚本来应该放映西班牙导演绍拉的影片,结果绍拉也支持不放映影片,以“抗议法国政府对文化的独裁专政”。最后开幕片被取消,当年戛纳电影节也变成了一场群架。

五月风暴前,戈达尔已经开始攻击美国对法国大众文化的影响;五月风暴后,他拍了多部以抗议为主的检验意识形态短片,以对抗那些支持戴高乐政权、敌视学运以及工运的电视台。

戈达尔否定自己以前的电影,否定电影是惟一生命,他认为电影最初诞生在资本主义国家,本身就具有“资产阶级性”,所以“重要的不是拍摄政治影片,而是政治地拍摄影片”,政治变成了他的惟一生命——法国越来越多的人跟戈达尔一样成了革命者。

1968年戈达尔的新片《一加一》在伦敦电影节放映,作为导演,戈达尔要求观众退票,让他们到另一个临时放映场地看未经修改的《一加一》,将省下来的钱捐给战斗团体。但现场只有二十多个观众支持他,戈达尔就开始骂观众“像教堂里的白痴”。

《电影手册》变成了“电影政治手册”,1969年《电影手册》刊登巨文《电影·意识形态·批评》,文章认为客观的记录不可能,所有拍摄的对象都通过意识形态的折射变形,批评家应该让观众免受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控制。

1970年,《电影手册》编辑集体发表著名的《约翰·福特青年林肯》,用意识形态批评、结构、符号学、心理分析、作者论、社会学等综合方法论来分析,指出电影在被人观赏前都是没有完成的,导演只是构成作品的动力之一。《电影手册》开始推行一个新名词:“唯物主义电影”。

新兴影评家开始把矛头对准了新浪潮导演,批评他们保守、为艺术而艺术。他们批评夏布洛尔的《漂亮的塞尔日》、《表兄弟》属于右翼无政府状态;批评特吕弗居然不去参加各种政治活动;批评前主编侯麦不敢搞政治、保守……侯麦跟《电影手册》的年轻人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他们公开仇视对方,侯麦指责《电影手册》对他和特吕弗进行“迫害”,强迫他们接受激进和左倾的现代主义。

随着中国“文化大革命”的深入,法国文化界经常就中国式共产主义进行研讨,支持“文化大革命”。《电影手册》的编辑到高校给学生讲电影,和学生们一起成立了“鲁迅·意识形态行动小组”,研究、支持毛泽东的理论。新一代电影青年对中国充满热情,他们四处搜寻各种马克思主义的图片、中国电影——他们惟一不满的是,千辛万苦找来看的中国电影,却都是水平低下的样板戏。

危机时代:停刊!停刊!

就《电影手册》而言,1958年巴赞去世后,性格温婉的侯麦接下了《电影手册》的主编职务,1963年,杂志内部左右之争十分对立,主编侯麦被迫离开杂志。

革命的《电影手册》一直是一个精神标杆,里面有大量深刻的见解、各种意识形态分析、理论解释和专有名词,然而标杆不得不面对的现实是:每期最多卖 3000本。

到1973年,《电影手册》已经无以为生了。

1973年,赛日尔·达内出任主编,开始重建《电影手册》,他也是“手册”历史上最年轻的主编。

“手册”因为长期骂战,跟很多导演都断了关系,达内上任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一一拜访特吕弗、戈达尔、侯麦、杜拉斯等人。最后曾经被骂过的特吕弗站了出来,自掏腰包支持杂志继续生存,还表示不干涉其编辑政策。

《电影手册》开始重设信息类专栏,发表名人访谈,走上了“要电影,不要政治”的轨道。

1981年,达内却倦怠了做主编,他离开《电影手册》去了《解放报》做电影版一个普通编辑,把主编的位置给了跟他一起重建《电影手册》的新人赛日尔·杜比亚纳。

这一年正好是《电影手册》30周年,杜比亚纳把整个编辑部带到美国,做上下两册的专刊《美国制造》,成功搅动了美国电影界,杂志在法国也大卖,杂志影响力大增。

此后《电影手册》不再只关注法语世界,1984年香港电影的黄金年代,《电影手册》制作《香港制造》专号;1986年,中国第五代导演初露锋芒,《电影手册》立刻关注起中国内地导演,还派人采访了黄建新等电影人;1989年,赶在苏联解体前,杂志又做了《苏联制造》专号。“80年代最重要的倾向就是对世界的开放。”杜比亚纳说。

但《电影手册》终究是一本法文杂志。

20世纪90年代开始,以《首映》、《帝国》为代表的电影杂志风起云涌,电影市场进入快餐消费时代,理论为主的《电影手册》坚持自己的立场和品位,在花花绿绿的电影杂志市场上,渐渐又失去了销量。

1998年《世界报》购买了《电影手册》,《电影手册》顺应潮流成了报业集团的一员,促成这次购买的正是杜比亚纳。

没加入集团前,《电影手册》亏一点点;加入集团之后,《电影手册》亏损陡增。

“当《世界报》集团入主‘手册’后,它改变了传统的经济链条,杂志的亏损变得相当严重,集团对它给下属杂志提供的各项服务都开发票,我们处于一个报业集团当中,财会制度和以前完全不同,危机就这样来了。”杜比亚纳向南方周末记者检讨当年的错误。

“手册”易主后,编辑部的人开始“变本加厉”保持“手册”的独立性,维护表现在坚持并继续弘扬手册艰涩的电影观点,采用生僻绕口的表达方式。

“反正很多文章我读不懂。”中国电影资料馆法国电影研究专家单万里对《电影手册》看不下去;法国知识分子也看不下去。

《电影手册》惟一被大众传播的,只剩下编辑部每年颁布的十部最佳电影。

20世纪末,网络的出现冲击着所有传统媒体,尤其是电影杂志。

2007年1月,创刊28年的香港《电影双周刊》停刊;

3月,好莱坞电影杂志《首映》美国版停刊;

差不多同一时期,《电影手册》首次发行英文电子版,第一期内容包括对雅克·里维蒂的论述,对美剧《六英尺之下》、《白宫群英》和《黑道家族》的专题介绍。

傅东当时希望用这种新形式能在年底吸引3500个网上订户——《电影手册》对发行量的关注已经到百位数了。

几千个订户显然无法支持庞大的亏空,2008年,《世界报》准备出售《电影手册》,“手册人”显然无法容忍再次被买卖,以主编布尔多为首的编辑部发起了自筹资金回购《电影手册》运动,他们找到侯麦等人的签名支持,但由于《电影手册》亏空太多,自筹资金也无力回天。

(《南方周末》记者袁蕾也是本文主要作者之一,另外风端对本文亦有贡献 )

(原文发表于《南方周末》2009年05月20日,网址: http://www.infzm.com/content/28663/

刘敏

旅法记者,影评人,曾为《电影世界》驻法记者;十多年来,协助新浪娱乐报道欧洲三大电影节及其它重要影展,并受邀为《南方周末》,《周末画报》、《北青报》和《大众电影》等众多国内媒体撰写影评、电影节和文化报道。凭借在法国积累的多年经验人脉,近年来还致力于电影制作和宣传发行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