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望着我》:金陵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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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北京南—南京南”缓缓驶入的高铁,镜头进入了一栋普通小区的居民楼。父亲、母亲、哥哥、嫂嫂、侄女,以及可能互通有无的邻居串门阿姨,再及礼仪或事由往来的舅父舅母等。在并非独生子女横行的时代,一个当代城市平民家庭的谱系及日常往来由此铺开。母亲退休,女儿难得归来,在回避掉日下的情感问题之外,幼时记忆以及随之带出的家族史便很容易成为言谈点滴。

作品的视角大部分以长镜头组成,对话及状态称为影片最大的主角。跨幼、青、中老年的家庭成员构成使得期间的对话也带有某种阶段象征性:幼年侄女对于当下学业的抱怨和她的成长期待;中年兄长疲于应酬的各种酒场;以及临近退休状态的父母。对话以外,不时掺插家庭成员的各种状态:包括惯常的午休,疲惫后的酣睡,以及早晚的起居,窗边的凝视或空视。叙述空间基本固定在房间内,家庭成员的居家式演绎也证明了近乎”纪录片式”的拍摄手法在非职业演员身上的有效性。“如坐针毡”或“惊心动魄”的故事都更多源于母女间的叙述,包括孤僻的大外公以及李伯突发意外的女儿等。

在2012年的瑞士洛迦诺国际电影节上,该片斩获最佳处女作金豹奖,评审团称其通过勇敢而个人化的方式,拍摄了一部可供全世界所有家庭观看的作品。除却家庭的普适性方面,我觉得更为难得的是它透过日常生活的言语及状态切片,展示并捕捉了超越于幼青中老年的驻留时光;透过口述完成的家族代际的记忆传承也很好地为观众勾勒出了绵延澎湃平民生活史的重要节点。它既是导演对个人人生阶段的一个自我回望与梳理,也同样为银幕外的观众提供了某种自醒的可能。女主角念及的重回十七岁,以及母亲提及大外公的哽咽,又或是忽而躲入母亲身体的拥抱,都是尤其能够体察到的动容场景。

另外,作为“南京物语”的部分,片中除了贯穿的方言对话外,也同样有着更为具体的物象:包括邻居串门的“江心洲的葡萄”以及兄长提及的“如皋”等。静止镜头经常对着的窗外,相信同样有着南京某个区域特有的分贝,在鲜有的室外出行镜头里,它也同样讲述了这个城市的变迁。

类似家庭成员为主体的创作,或者也称“私影像”,近些年在国内独立制作中也颇有建树。观看本片时,自然发散出来的联想包括邱炯炯的《萱堂话语录》,以及胡新宇或许更为直刺家庭生活本质的《家庭特写》。《萱堂话语录》有着更加生动的形象及方式;《家庭特写》则触及了家庭成员间更为残酷的爱之阴暗面。再或者杨德昌对生活更加深入剖析的鸿篇巨制《一一》,以及去年戛纳哈内克的《爱》。这些作品除了对家庭生活的具体描绘外,还有着更多对于生活多面性和残酷性的深刻质疑。但提起这些类比,它并不影响《记忆望着我》的个性及完满,每个导演及每个阶段观察生活的视角和层面都是唯一且独特的,《记忆望着我》结语部分父母的午休面容,它的镜头张力其实也并不会弱于《爱》蒙起枕头的那一刹那。

水怪

原后窗放映联合创始人,现中国文艺院线发行放大影业创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