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的名字叫红》——也许并没有故事

红

很多人能感受到的,当《带我去月球》的旋律和歌词飞出,《她们的名字叫红》的电影情绪就来了。诗人常常用很多话语来讲述一件简单的事情,章明是不是诗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部鸡零狗碎又语焉不详的电影,它是在讲述很简单的事情,可能是孤独,关于一个人的孤独。他不是黄皮肤,没有黑头发,然而,他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像《巫山云雨》的麦强,伫立在了长江边上的巫山县。

当然,在一些影评人看来,红色或满山红柿子,放置在巫山背后的重庆,它们都会被解读出太多的东西,意味深长。我不反对这样的读解,电影本就应该是开放包容,可以有棱镜折射,有多样呈现。若不以为然,一笑置之即可。

由于何伟(彼得·海斯勒)那本《江城》的热卖,我自然会联想到,《她们的名字叫红》是否受到了类似的外来视角影响。片中出现很多词不达意、鸡同鸭讲的细节,引发了不少笑料。就连那个叫黄飞鸿的黑人,他的出现,他的夺爱之举和多动肢体,回想起来,它们都是很跳脱的存在。我也会有些怀疑,在当下时空,一个外国人会在中国县城遇到那样的礼待?或许换在十几年前,我还觉得有可能。然而,电影里的官僚做派一出现,你又会觉得,他们很真实,讽刺到位,与时间无关,几十年不变。至于主人公,卢卡斯的搭讪也让人以为他就是个臭老外,勾搭老手,但最后你会发现,原来他不是。

那么,如果一上来就直接拔高主题、总结全片,我认为《她们的名字叫红》说了这样的事情:只要活在这颗星球上,他们都是同一种人,会感受到孤独的情绪,而没有外国人和本地县城居民之分。与长江上的游船相望,抬头看天上飞机驶过,卢卡斯终归没有和王红相遇。可以进一步联想,为何孤独,因为没有得到爱,也缺乏爱的能力。卢卡斯的示爱方式、王红的回应方式,看上去,它们都和爱相去甚远。

进一步讲,没有爱的卢卡斯,他的父母也遗忘了爱。李红和民警的结合看上去也异常不和谐,但冥冥又让人觉得,故事就应该是那样的。一边是没有兑现的参考古猿人遗址之行,一边又是响起几十年前的《带我去月球》,在时空的割裂中,《她们的名字叫红》成功催化了独特的情绪。

与章明前作相似,在展示县城生活之余,《她们的名字叫红》再次出现了熟悉的两段式,前后部分断裂开来。前半部分工整规矩,有条不紊,一男二女三角关系,差点让我以为这是洪尚秀的巫山县。我早早猜想故事会是这样:主人公疯狂追求甲,却不理会乙,最后甲乙都没有随他而去,留下独身的他,停留于此地。但我不曾想到,电影后半段是诡奇的平行前进,一部分在北美的威斯康辛,人烟稀少,一股子冷清味道。一部分在中国的山野农村,日复一日的耕作。主人公去而复归,终于怅然若失的情感。故事似乎没完,但想来想去,也只能如此。

主人公叫卢卡斯,他有环游世界、行路中国的梦想,结果不想是在巫山县留下,开一家咖啡店。王红的梦想是空姐,结果是在长江的水翼船上当乘务员。他们同样渴望爱情,结果却不能,章明对他们的未来不抱希望。或许这也可以说明,即便“朝月球出发”,我们对太空依然知之甚少,而对时间和我们人类自身的情感,我们所知道的同样太少。

片中有多处违和感强烈的段落,一处是王红的上门服务,一处是李红的幻想裸舞。这似乎远远偏离了观众对角色人物的认知,同时会加深误解。那置身于错误境况,是否又像电视节目和报纸新闻的报道,当事人所讲的,被采编处理后,它们变成了另外一种意思。那么,《她们的名字叫红》或许就是这样一部电影,它要讲的和它表面所呈现的,显然不是一回事。如果你想看一个完整的故事,它也许并没有故事。

【原载于北青报】
【编辑:周明明】

木卫二

专栏作家,影评人。《南方都市报》、《城市画报》等媒体供稿。华语电影传媒大奖评委,华语青年影像论坛选片人。参与编著《华语电影》系列丛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