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影周记】或许今天他最好没刮胡子——难以书写的一个字词

这是阅读肥内所著《在巴洛克与禅之间寻找电影的空缺》之第二天。看到其中译有一篇马克思·奥菲尔斯的小文《观看的愉悦——思考影片对象的问题》,讲到他思考一部片的故/史事是个谜,这个谜底要去哪里寻呢?

这一事,在他刮胡子时跃上心头。

还不及细看,我的思绪就被摩卡的叫声打断。可惜,现在我不能为它添水加粮,也没法与它跳高玩球。水墨如常,端坐一旁看着我读书的模样。对此,她是不觉奇怪的。她一帧帧地感受,修正以往我在她心中的印象。

她爱静,摩卡爱动。在动中,他追逐每个运动目标:逗猫棒、小球、激光、罐头、线团、飞虫…… 一招凌波微步,游走于四十平方的每个角落。

今天之后,它俩就将成为永远的姐弟了。与医生确认好上门手术的地址后,小津先敲响了门。

他说,“来,你先随我到《秋刀鱼之味》的酒屋中坐坐”。在镜头转向室内同学会之前,走廊窗外的 Luna / Hope 映入眼帘。此前,已有两位女性下属、一位老友河合(提亲)及一位老友崛井(续弦), 向周平亮出了红灯——可说是要不要嫁女的问题,也可说是周平的晚年要如何度过的抉择。而此时,再添上一位中学老师单飘的惨况(女儿大龄未嫁,两人穷苦持家),让这红灯愈发红亮。Luna / Hope,周平自己晚年的希望在哪里呢?月落日出的希望,却大不过“酒”。红红的,缺少水的“酉”(在十二地支中排第十位,已尽末尾) ,是喜还是忧?

后来,我陪着周平在 Torys 酒吧遇到神似他亡妻的老板娘。镜头本先给到“心”的招牌,却来到“泉”后的 Torys Bar。

“泉 ”可以代替“氵 ”让“酉”幸福美满吗?只见 Torys 里以 Suntory 为招牌,显然意指 Torys 缺少了 “Sun”。(一如肥内所提到的,周平家的事几乎全发生在夜晚)

单飘这个人物发挥最后一次作用时,他念道:

Make hey whille the sun shines
Waste not your thoughts on eternity
Drain your glass ere life is gone

这一次稍醉后,周平痛下决心要将道子嫁出去。事有波折终愿成,道子出嫁那天(唯有今天周平家,见了日光),窗外的小学生唱道:

The setting sun in autumn
The mountain glows with changing colors
Some of them are deep
Some of them are light
The green hue of the pines…

欲见青松,必见红日/夕阳。否则,两相不现。

当夜,他再临 Torys,只见老板娘红领黑衫,显眼映照着身后的黑边红底 Suntory。这是把之前的两个散挂的 Logo 都放到了一起,也是第一次露出了酒馆内整排多多的酒,更不乏把爱马仕直直地列位正中。工厂上班、偏远居住、收支不富的周平,恐怕攀不上这位“贵”人老板娘,越喝越神伤。

回到家里,周平只得唱起昔日的战歌,回首当年雄壮。片尾,他晃悠着为自己倒了杯水,好坐下清醒。清醒的“氵 ”是有了,可“酉”已濒晚。这一喜忧交融的字,在周平的身上始终未写顺。但“电影”一词,在小津的摄影机下已臻完美。

当然,此处仅是掠影一瞥。关于此片,可说之处实难详尽。小津以看似极简的外框,容纳了极繁的内里,却又让人保持呼吸顺畅。

在四十平方的框中,我观看摩卡的连贯举动;在水墨端坐各处时,它观看我的生活以每个视角。禁食禁水六小时已过,它们在绝育手术中迷醉;食水复禁八小时已过,它们恢复清醒,并意识到失去的部分。

它们与小津,都给出了奥菲尔斯思考的答案。

奥菲尔斯的胡子,至此也已刮完。

Yuruky

不留文字,如是我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