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K.K. Barrett谈电影《她》中未来世界的构造(作者:Bryan Abrams)

文章题目:Production Designer K.K. Barrett on Creating Her’s Beautiful Future
作者:Bryan Abrams
来源:The CREDITS
http://www.thecredits.org/2013/12/production-designer-k-k-barrett-on-creating-hers-beautiful-future/
译者:BetteDavisEyes 校对: RunBedlam (Cinephilia翻译小组 微博:@迷影翻译 )

在看完斯派克•琼斯(Spike Jones)自编自导的《她》(Her)之后,我走出影院,在回家的路上,心中百感交集,脑中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便是一种苦乐交织的希望。这种希望就像米歇尔•冈瑞(Michel Gondry )和查理•考夫曼(Charlie Kaufman)那部《暖暖内含光》结局时所呈现的一样。它们都是与爱,缺憾,以及那些我们会倾尽所有去追求的一切有关的电影。

在《暖暖内含光》中,金•凯瑞扮演的乔尔通过Lacuna公司,想要消除关于他失去的爱人克莱门汀 [凯特•温丝莱特扮演]的所有记忆。而在《她》中,希欧多尔 [杰昆•菲尼克斯扮演]则是爱上了人工智能助手萨曼莎(由斯嘉丽•约翰逊配音)。这两部电影都是将些许天马行空的想法植入到一个无比真实和感性的人类情感中,并且在主人公的身上一丝不苟地体现出来,不带嘲讽和贬低。当你走出影院时,一定会惊异于这个科幻外壳之下,大人间的爱情故事。

此外,《她》的另一惊人之处在它是如此美丽的表现了近未来的洛杉矶。场景设定新颖,却又无比真实,甚至带点复古。主人公希欧多尔 住在一个有大窗户,干净,开阔的公寓里,这样的设定好的让人有些嫉妒。但同时也给予了一种希望。《她》所描绘的未来版洛杉矶将会是一个宜居的地方。

我们采访了K.K. Barrett, 斯派克•琼斯长期的艺术指导,同时也因为在《她》这部电影中的贡献获得了洛杉矶影评人协会颁发的最佳艺术指导奖 。我们将通过Barrett,来了解一下他是怎样帮助斯派克使《她》这部电影成型,并获得如潮好评的。

Q:《她》中所体现的是我从未体验过的未来主义。你突然就发现你已经迷失在电影纷乱的故事背景中,尽管这些故事还是发生在电影中所设定的未来的时间点。并且有一种与当下世界之间所存在的真切的差异,但这些仍然能让观众所吸收,并为之感到惊叹。你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A:我认为,当人们谈论到未来时,他们都更愿意去相信事物都会变化,而不是保持现在的样子。我们常常听到对未来的想法,诸如,“我们将拥有可以在空中飞的汽车”或是“能与我们聊天的腕表”之类的。其实我们已经拥有这些了(笑)。人们在谈到未来时,总是想到科技及其内容,而不是人类所已正在使用的科技。

Q:希奥多尔爱上人工智能助手萨曼莎的这段经历,不论在电影中的呈现,还是给观众的感觉,都很出人意料的自然。

A:这个电影所讲的完全是一个人坠入爱河的经历,只不过是和一种科技相恋罢了,而这里的科技也不再是熟知的冰冷的工业,它成了一种促进剂,一种慰藉。当我们开始思考这部电影的内在世界时,它其实时在建造出一个相对温暖的环境.这才是斯派克的创作这部电影的本意。这不是一种乌托邦的未来,也没有必要去描绘一种乌托邦式的景象,因为在电影中,世界仍能提供给你所想要的一切,除了解决人类关于”怎样与自己所爱的“科技”更亲密,而且要长久保持这种亲密,以及该怎样去信任对方“的这些困惑与纠结。这些问题将是恒久的,而且科技也不能为我们解决这些问题。

Q: 你作出过哪些具体的决定,从而去构造一个真实而又新鲜的未来?

A:我们除掉了那些让我们分心的事物,比如烦人的标志,交通,以及我们生活中稀松平常的物体,在除去这些之后,我们才说:“哦,我们现在要开始建造一个未来世界了。”我们并没有真正的用到很多具有创新性的事物,我们只是试着清除人们的当下世界,那些在当前世界中最熟悉的事物,然后要做的,就只是把斯嘉丽的性感声音植入那台电脑了。

Q:电影从视觉上看干净,整洁,是什么激发了你的灵感?

A:我并没有极力的去探寻其他人的未来,我更多的是关注剧本本身的创作,以及将那些情感化的事物融入于视觉。当我们看见摄影师们拍的照片时,我们首要关注的不是图片中那些单一建筑物的建成,而是要去和摄影师讨论,照片中简单却美丽的世界,在现实中我们应该怎样建造出来。

Q:剧本中有很多次关于希奥多尔住处的描写吗?或者是你和你的团队建造出那样一个叹为观止的房子的呢?

A:剧本中有描写,但不是非常的确切。当我们要设定人物时 ,我们总会想到:“他的薪水如何?他在什么样的地段住,他的存款有多少?”而这次我们决定抛开所有这些限制,我们就要说,在未来世界,每个人都有好房子住,人们也不会为此发愁。我们知道我们将要在这个房子里与他呆很长时间,我们都想透过房间的窗户,超越一切界线,看到这个城市的样子。

Q:透过男主人公的窗户,我们看到了一个在急速发展的洛杉矶

A:其实这样的发展在洛杉矶并不太现实。在剧本中描写的高楼要比在电影里呈现的还要密集。其实我们一直幻想着洛杉矶有一天会变成更实在的,更宜居的,更令人羡慕的大都市,所以我们在电影里就构造了这样一个世界。

Q:那间公寓是你创造出来的?

A:不,那是一间真正的公寓,一间有两面落地窗,能让你俯瞰整个城市的公寓,那也恰好打开了他所面临的顶端空间。是一个很广阔的空间,我们后来添加了几面墙,木头,还有独立的灯光装置。当你将这些细节加入那间房时,那个能给你一切的世界就呈现到你眼前了。但其实,房间中也有很多复古风格的物品:手工缝制但质量上乘的被子,手工匠制造的舒适家居,有精致木质框的电脑显示器,那种相框的造型就是让你更想放照片或油画,而不是极具工业元素的新潮艺术品进去。公寓每件物品都是质地极佳且制作精良,于是,我们就将所有人的住所都设定在那样的公寓。

Q:未来的洛杉矶市里面的绿化也挺好。

A:那正是我们所想要的。洛杉矶这个地方从来没有真正的解决过关于城市景观的问题,新公园会被修建起来,但是公园里的建筑却永远比树木多。洛杉矶并不像纽约一样,在纽约,因为人们会走出家门去感受绿化和新鲜空气,所以纽约市就要保证丰富而富有生气的绿化地带。其实,一个地区的人越多,那么所需要的绿化地带也会更多。斯派克有将公园绿地建造在楼顶的想法,并且奇怪的是,当我们去上海,中国当时也有这样的想法。

Q:现在来让我们谈谈你的职业生涯吧。你曾经参与制作出一系列非常精良的电影,包括《傀儡人生》(Being John Malkovich) ,《迷失东京》(Lost in Translation), 《我爱哈克比》( I Heart Huckabees),《绝代艳后》( Marie Antoinette)等。你已与斯派克,索菲亚•科波拉,米歇尔•冈瑞,还有大卫•O•拉塞尔等导演合作,但与他们合作所有电影的风格都不尽相同,这是你有意设计地吗?

A:我觉得非常幸运。与我合作的每一个导演都有拥有创造力和想象力,这些作品皆为原创。他们不会只是呆在原地,说着“我们该把这项任务分给谁做?”或是“我们该做什么样子的道具?”我合作过的导演,都是非常有主见的人,他们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而他们也不会制造出千篇一律的电影。他们想拍的是和主角命运息息相关的电影。而斯派克则是将这些原则践行的最好的人。我很幸运能参与制作他所有的作品。

Q:能和我们分享一下从你第一次读剧本到电影开始拍摄,其中你的经历和心情的变化吗?

A:我首先要做的就是要读懂这个剧本,读懂它是我们了解这个故事的唯一方法。你写好了所有故事情节,还有它们的发生地点。鉴于你的首要职责是要在这个大背景下,塑造出一个人物,而故事背景的设定则可以支撑和提升这个人物的形象。并且在这个设定中,你也可以描绘出对话之外的另一个故事,更好地烘托出这个人物所拥有的特征。比如《她》中男主角的那间公寓,那件公寓看起来好像不是一个真正的家,因为男主人公刚离了婚,也没有真正的安定下来,尽管他得到了这间宽敞美丽的房子,但是他并没有想着将这间房打造成一个娱乐的空间,因为他对此完全没有准备。那套公寓,始终代表的是一个孤独的世界。

Q:所以你在每一个场景中都用到这个方法。

A:我在观察每一个场景后,试图找出一种既能推进故事前进,又能在不窃取角色内心变化的前提下为观众带去最好的观影感受。在我读完整本剧本后,我开始逐一分析人物出现的每一个场景,然后和导演坐在一起,开始发问,20个问题,100个问题,200个问题,直至成百上千个问题。慢慢的,我对想要构造的世界开始有了模糊的想法,随之而来的便是我想要的画面,这些图像并不是建筑学意义上的画面,而是由无数种感情和情绪促成的激动人心的画面。因为这部电影就是一部关于感情和情绪的电影,我们所做的便是试图将这些情绪转化为视觉上的画面。

Q:那你在理清楚这些感情和情绪之后,还要将它们一一解释给你整个的制作团队?

A: 不然我雇他们有什么用。 因为我曾回到过洛杉矶。最终,我还是要请我的布景师Gene Serdena,,她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布景师。还有已与我合作多次的 制景协调人克里斯•福斯特(Chris Forster),他协助建造了电影中的场景。当你和他们分享你和导演的这些想法时,他们就会有非常多的疑问,而你就要不断的重复你的想法,而正是在这个过程中,你就会有“我们真的不需要这个”或是“那台显示器,还有那些设备到底是长什么样子”诸如此类的问题。这些问题则帮我们更好的完善一个故事的描写与推进。

Q:电影中洛杉矶那叹为观止的地平线你是怎么做出来的?

A:我们看过很多城市,最终锁定了上海。电影中一些大幅的的外景取景和环形过街天桥都来自上海。这样可以少些交通车辆的画面,我是特意这样做的,因为汽车的出现总会将我们带回到某一特定的时间段,当然我们也没钱去制作数百辆车去展示一种及其发达的交通场面。渐渐的,通过增加或减少某些景物,新的世界慢慢变得统一完整。当然,这一切都少不了与极富创造力团队的合作。最后,由你决定如何将这一切呈现给导演。整个过程有条不紊且很有成效,尤其是当你和斯派克这样有包容性的导演合作时。

Q:在故事的设定上,你还与谁分享过你的想法?

A:我会向服装设计师凯西•斯托姆(Casey Storm)分享我所有的想法。还有剪辑员艾里克•赞布伦南(Eric Zumbrunnen), 和摄影师 霍伊特•范•霍特玛( Hoyte Van Hoytema)。我们会在讨论并决定这个作品的最终轮廓;虽然我们各自的工作不同,但这个过程并不像一个只关注自己领域的产品设计师,,我们同样要为他人的领域和想法去协调合作。

这些想象力丰富的人总有一些非常好的建议,虽然他们负责的部门不同,但不会就此不去关心其他的部门,相反他们都是极富观察力,极其敏感的人。他们可以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为你这个当局者提出你没有想到的绝佳建议。所以,不论何时,与创意无限的人工作都是令人兴奋的。

Q:你还崇拜哪些艺术指导?

A:在我心中排名第一的艺术指导就是迪安•塔沃拉里斯(Dean Tavoularis),他曾与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他是我第一个能想到的能真正创造出一个独一无二的,能让导演去信赖的光影世界。他有独到的眼光和能创造出这一切的魔力。在同辈人中, 杰克•费斯克 (Jack Fisk)是我心中最出色的一位。他最开始便是与大卫•林奇(David Lynch) 搭档,接着是泰伦斯•马利克(Terrence Malick )和保罗•托马斯•安德森( Paul Thomas Anderson)这样的优秀导演合作。但是,最令我佩服的还是他对极简主义的拿捏。他总是能恰如其分的把不可缺的画面放进镜头,但从不添加任何多余的色彩或装饰。他可以将要呈现的事物的情感核心展示给观众,而且能让这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自然而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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