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田洋次谈战争记忆怎样影响他的电影(作者:Gavin J. Blair)

20147010_7文章题目: Berlin: Yoji Yamada on How War Memories Influence His Filmmaking (Q&A)
柏林:山田洋次谈战争记忆怎样影响他的电影
作者:Gavin J. Blair
来源:《好莱坞报道》
译者:树 /校对:龙猫公子

这个柏林电影节常客谈他的竞赛入围片《小小的家》(The  Little  House),谈他为什么不想拍《拯救大兵瑞恩》(Saving Private Ryan)这样的电影,以及他仍梦想能够拍成的那个电影类型。

60载的职业生涯,有着60多部电影作品,山田洋次(Yoji Yamada)已经不再被看做那个迎合国际电影节喜好(他已经六次入围柏林电影节竞赛单元)大量生产刻板喜剧的旅人导演了。他的《寅次郎的故事》(Tora-san)系列电影讲述了一个四海为家的小贩的辛劳生活,其中他共编剧导演了46部,造就了世界影史上最长的系列电影。但是让他进入了国际视野的,是他2002年到2006年拍的武士三部曲《黄昏清兵卫》(The Twilight Samurai),《隐剑鬼爪》(The Hidden Blade),和《武士的一分》(Love and Honor),让他得到了一次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提名。这位82岁导演的最新电影《小小的家》,讲述了在二战的背景时期下,一个中产东京家庭中的秘恋和生活。山田跟《好莱坞报道》(The Hollywood Reporter)谈了他早年受到的战争影响,他的战时记忆,以及为什么人们应该永远铭记战争的残酷。

您近几年的电影作品都聚焦于家庭生活,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呢?

很难说。我想可能是因为让我接触电影的地方,是原来在Ofuna的老松竹制片厂——现在已经不复存在,那里的传统就是拍家庭剧和家族剧,比如成濑巳喜男(Mikio Naruse)导演和大师小津安二郎(Yasujiro Ozu)。我在那里学习,那就是我成长的地方。我想这就是原因吧。所以,即便是在描述战争,我也完全没有兴趣做出像《拯救大兵瑞恩》这样的电影,有壮观的爆炸场景,有逼近海滩的军队,有掷下炸弹的飞机,血染四地,人们死去……和小津安二郎一样,我感兴趣的是描述一个母亲送儿赴战场的悲伤,或者是恋人奔赴战场前的眼泪。黑泽明(Akira Kurosawa)在东宝株式会社(日本制片厂)喜欢做那种史诗片,一百半百匹马奔腾过屏幕那种;那种群马啊还有别的那些对我来说都很头疼。

小津对您拍电影有多大的影响?

小津安二郎是我的老师。二战期间,当1942年日本占领新加坡的时候,他正好在那里。小津每天在那里的影院看很多美国电影,像《乱世佳人》(Gone With the Wind)和迪斯尼(Disney)的《幻想曲》(Fantasia)。那是他第一次看彩色电影,他当时想:“我们和这样的国家打仗,必输无疑啊。”他又想到如果他努力拍那种电影,那种规模的,他也会失败的。作为小津的弟子,我也觉得日本电影不可能拍出那种宏大布景的电影,比如把一座大房子烧为平地那种。但是在每座小小的日本房子里面,纸屏风旁,榻榻米上的一家人在小小的桌子上围坐一圈:这样的电影,我们就不会输。最近我看了电影《地心引力》(Gravity),当时就想:哇,你们居然能拍出这样的电影。但是我自己对做这种电影却兴味索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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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小的家》中有一些镜头,当战争宣告开始时人们喊着:“万岁!”冲向战场,他们觉得战争很快就会结束了。这里有没有对当今东亚的暗示?对于日本,中国,韩国三国之间的种种摩擦?

日本首相最近参拜了靖国神社(Yasukuni Shrine,日本供奉战死军人,包括战犯的纪念堂,在国际上具有争议性),中国外交部长将其与参拜纳粹坟墓相提并论。我们的首相确实不应该这么做;日本的政客需要认真学习一下历史。三百万日本人在二战中失去生命,全世界就不知道有多少千万人了。在中国,至少一千万人死于日本军人手中。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允许再次发生,包括在长崎和广岛爆炸的原子弹;我们必须用协商来解决问题。

您是1931年出生的。您对战争有什么样的记忆呢?

我年轻的时候,大家都觉得美国和英国是不好的国家,我们不能输给他们。那个时候,报纸告诉我们的是我们一直都在赢,即使是我们打输的时候。最可笑的是1945年的时候,美国军团要在日本着陆,我们当时准备坚持用竹枪奋战直到只剩下一个人。那时我便开始觉得这件事很荒谬了;虽然我也是决心赴死,但是如果所有人都死了,也就没有现在的日本了。

您是不是担心随着时间流逝,人们会逐渐忘记在战争中发生的一切?

是的,这在哪里都是一个问题,在美国也一样。我不认为奥巴马会奔赴战场,但看起来他也没准备让战争结束。当我们这代人逐渐离开人世,也就没有人可以警醒世人了。现在的日本政客,包括我们的首相,都是战后出生的。

您在战争中长大,这样的记忆对您拍电影还是有所影响吗?

是的,在《小小的家》中有所体现;就像南京的那个秋天,我记得我小时候想到在中国战争结束之际,人们大喊“万岁”的那个场景。当然,战争并没有结束。接下来从1944年便开始食物短缺,就像你在电影中看到的那样。在我的记忆中,大半青春都在食不果腹中度过。加入株式会社前,我一直处于饥肠辘辘的状态。

您在如此长的职业生涯中,已经取得了许许多多的成就。还有什么是您没有做却想做的呢?

拍一部让你笑到肚子痛的喜剧片,这就是我的梦想,虽然很难。你马上就可以知道成没成功,因为观众要么就笑,要么就不笑。

(编辑:唐冶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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