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采访贝热尼丝•贝乔(Bérénice Bejo)

过往2
译者:dxw
校对:王韵之

当年你读《过往》的剧本时你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我收到剧本之前等了一个月。我先见到了阿斯哈(Asghar Farhadi),然后我出国度假了,同时也在等待,看看他会不会给我剧本,会不会让我出演其中的角色。当我最终把握住这个机会的时候,我所拿起的剧本就像是我很幸运的拥有了一件珠宝,一件很稀有的物品。我所喜欢的他之前电影里的东西,在这部里电影里全部都有。一种情绪,人物角色都不只是黑白的,他们也一直保持着神秘感,而且一个错综复杂的故事可以持续地让观众们转换自己的思绪。而我像着魔了一样读完了它。

你们的第一次见面怎么样?
我要登机之前我们约见了两个小时,而且我从没做过这样的测试!阿斯哈(Asghar Farhadi)在我的脸上寻找一些东西,我不知道他在找什么。然后他把一些棉花放到了我的嘴里,(因为低头)他的额头变黑,并开始钻研我的嘴角。我很中肯的对化妆师说:“如果他那么想改变我的脸,他最好也去找找别人。”面试那天我们几乎没怎么说话。只说了一点关于角色的事情。而且当我离开的时候,我几乎一无所知。

当他说起角色的时候,都说了什么?
“她是两个孩子的妈妈,爱上一个带着个孩子的男人,自己还同时需要和另一个男人离婚。”他问我有没有孩子。我告诉他我有两个孩子,而且我的伴侣也同样有两个。所以每隔一周我就是四个孩子的妈妈。我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我和你给我讲的(人物)有很多联系,而且可能在我的生活中我可以找到相似点,以便于它会帮助我在荧幕前(的表现)。”

阿斯哈•法哈蒂(Asghar Farhadi)非常热衷于在拍摄前组织排练。一般要持续多长时间?
两个月。我们一周见三到四次,有时候周六也见,我们会排练四、五个小时。这是我以前从没做过的事,这应该是近似于舞台演员的准备工作,像一个剧团一样。阿斯哈会让我们先热身半个小时;我们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我们跑步、放松、做蹲起。而且他经常会向我们演示如何热身,很明显他就是剧团里的领导者。这之后,我们会读剧本,有时候我们会根据它做一点即兴创作。我们所有人总是这么做,即使场景里并不包括我们。最后的时候,我开始变得越来越没有耐心。我希望开始进行拍摄,尤其是当阿斯哈(Asghar)的要求越来越精确的时候。

在拍摄之前,他精确的要求吓到你了吗?
我主要是害怕慢慢变得对剧本和故事开始厌烦。而且我们一开始拍摄,我就感觉我已经拍完了!在电影中,第一个蒙太奇叫做“初步剪接”,剪辑师把拍摄完把(镜头)放在一起。我感觉我自己已经完成初步剪接了!如果你是个演员,你有时会担心自己不自然,但是我发现这次完成工作会让你越来越自然。因为你太了解这个任务了,那些不自然因素就会远离你。

那么最后的时候,拍摄是如何进行的?
阿斯哈(Asghar)让拍摄变的很简单。我也从没纠结过,我总是能非常自然地去演玛丽(Marie),因为我发自内心的了解她。我并不是说我从没有片刻的疑惑,当我们重拍的时候,当我们都在摸索着什么的时候,有很多次(疑惑),但是我从内心体验到她生活中所有的事情。有时候在晚上,我会说:“我不理解。我感觉好像一切都那么的自然。”这正是阿斯哈(Asghar)所追求的:对我来说永远不要使人物变得理智,对我来说要发自内心的生活在其中。

你很像玛丽(Marie)吗?
完全不像。这非常有趣:拍摄的时候阿斯哈(Asghar)会要求我做一件事或者另外一件事,然后我会想:“这太不是我了!”我的反应从不像玛丽(Marie)一样。一个演员那么轻松就能去表演一个和自己完全相反的人物,太令人高兴了。

刚开始排练的时候你对玛丽(Marie)了解多少?你有为她构造一个背景故事吗?
我知道她是巴黎的一名药剂师,同时生活在城郊。这并不是非常的清晰,但是我猜想她是药房的一名普通员工。在排练的时候,我们考虑了她和阿哈默德(Ahmad)之间的关系,他们是如何认识的,谁是她第一个丈夫,谁是她孩子的父亲。还有为什么阿哈默德(Ahmad)和玛丽(Marie)分开。我们甚至演了几场分手的戏。我们猜想他们会通过Skype分手。阿哈默德(Ahmad)离开了,他说他会回来的,但是他再也没回来。演这些场景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它在我和阿里(Ali)之间缔造了一些东西,阿里(Ali)饰演了阿哈默德(Ahmad)。我可以看着他的眼睛,和他一起笑、一起哭,他是我每天生活的一部分。我们也构造了塔哈(Tahar)饰演的角色的过去。例如,我们按照阿斯哈(Asghar)的要求做了很有趣的联系,我们面对着镜头去说谁是萨米尔(Samir)的妻子。我用肢体语言描述了她。然后塔哈(Tahar)也做了同样的事情。渐渐的一个女人的影像就呈现出来了……

剧本设定了一个复杂的场景,阿哈默德(Ahmad)抑郁了很长一段时间。你们讨论过这段、想象过这些时刻吗?
没有。阿斯哈(Asghar)经常讨论移民。他经常说伊朗的文化和我们的很不同,而且通常那些来到法国的伊朗人不能适应我们的生活方式。他们会很沮丧然后回家。我认为阿哈默德(Ahmad)的角色就有点像这样。他是那种很努力试着去融入新的社会、新的生活、真诚的去坠入爱河的人。但是在某些方面,这太为难他了,他宁愿回家。玛丽(Marie)理解在阿哈默德(Ahmad)身上发生了什么。如果她生他的气,是因为他没有勇气去告诉她,去面对她。你能在阿斯哈(Asghar)的电影中看出来,相比男人他更相信女人;他认为女人比男人更坚强更善于表达。

这个故事很普遍,但是它有没有讲述一些关于今天的法国呢?
没有,没怎么讲。它有讲述了一些今天的世界。关于人们之间复杂的关系,关于他们可能发现自己处于怎样的情境,有时候是特别荒谬的。事实上,阿斯哈(Asghar)喜欢提出问题,把人们放置在既定的环境中,但是不要指望他去提供任何答案和对策。这就是在他的电影制作中起作用的东西。

你扮演的人物在某些方面的作用是激发角色的情感,然而那些男性角色大多都爱逃避或者很懦弱。
的确是,玛丽(Marie)总是所有活动的中心环节。她是那个提出难题的人,也是那个等待答案的人。但是作为演员,我并不真的那么觉得,因为阿斯哈(Asghar)拍摄的方式非常特别,一丝不苟。拍摄过程很长。有的时候我们一天只拍5个镜头,而其他的电影,可能(一天)能拍15个。所有的一切都立刻被稀释了,并且精确无比。

当你要一个片段一个片段的表演时,你是如何抓住这个人物特性的?
这就是排练的必要性。我对阿斯哈(Asghar)完全有信心。他非常非常一丝不苟。某些场景就像芭蕾一样放在一起。比如,他会说:“现在,贝热尼丝,你去做这个,你去那里,你在这个时候说话,你往那个方向移动。还有你,塔哈(Tahar),她一开始说话,你就向这里走。”而且他会表演所有我的动作,还有塔哈(Tahar)的,然后会念出我们的台词,但是不会去演。一开始,这会有些让人心绪不宁。你会想不通怎么表演出自己的痕迹。但是事实上,并不总是像他所演示的那样;他只是为你指明一条道路。这是他帮助我们的方式,他会说:“我会告诉你如何感受到被爱、被帮助和被监视,但是这之后,你去做你喜欢的。”我非常喜欢。他是个操纵者,但从不刚愎自用。

阿斯哈•法哈蒂(Asghar Farhadi)不说法语。这会改变什么?
在做准备的两个月里,我们真的要花时间去适应有个翻译的存在,就是阿拉什(Arash)。他把工作完成的极为出色,他会翻译所有的话。当阿斯哈(Asghar)对我们说:“我想让你们去左边,呃,不,对不起,我希望你们去右边。”阿拉什(Arash)也会逐字逐句的翻译。他成为了阿斯哈(Asghar)的声音。一开始这有点令人不安,但是时间一长,我甚至不认为阿斯哈(Asghar)没有在说法语。无论如何,阿斯哈(Asghar)表现欲很强,他运用了许多手势,我甚至不需要阿拉什(Arash)的翻译。我已经知道他想做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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